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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传统教会遇上宗派

日期:2019-05-01作者:李贤

“不要宗不要派,只要基督只要爱!”这不仅仅是带有玩味的回应,也代表着大多传统中国教会对宗派的认识。

这样一个话题并非和我们的教会生活无关,关于这个议题的思考是发端于笔者所在教会遇见的问题。

当我意识到自己所在教会中的下辖堂会意图申请加入某个宗派时,不仅仅是认信该宗派的神学和教义,同时也代表着加入该宗派,包括教会成员签约成为该宗派、教会的长老被所属宗派委任和监督等。

这种碰撞所带来的结果常常是教会的分裂,这迫使我必须得认真思考中国传统家庭教会的特质,宗派的特质,以及两者的会遇会带来哪些碰撞?这三个方面正是笔者在本文中重点论述的:

1.传统家庭教会的特质

传统家庭教会是指源自有别于三自体系的中国教会,从政教立场上看,家庭教会坚持政教分离,因为有限的政策空间又被称为是“地下教会”。但是要从宗派的角度来论述家庭教会,传统家庭教会就是非宗派的教会:没有明确的神学教义,魅力领袖的治理模式。

家庭教会之所以变成宗派沙漠,是因为新中国成立之后,在变质的“三自”原则的政治诉求下被迫与普世大公教会割裂;而三自内部所推动的联合崇拜,更是导致了之前已经存留的宗派被消灭殆尽。所以家庭教会并不具备宗派选择的神学土壤,他们更重要的选择是关乎“信还是不信”,而不是“应该信什么”。

至少对我而言,我无力苛责家庭教会中神学幼稚的情形,因为假使我们自己身处那个年代,情况可能更为糟糕。

但是如果一定要给家庭教会明确某些特质来帮助我们认识,并且这特质是和宗派相关的,那么中国传统家庭教会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无神学、非建制,无传承的。这也是为何家庭教会无力抵挡宗派化的原因之一(或者说,本该如此)。

为了方便理解,我希望从传统教会与宗派对合一的认知上来论述两者的不同(第二个大段我会论述宗派立场对合一的不同理解):

传统家庭教会的形成大多都是始于魅力领袖,教会的产生、历史和情感上都是维系某个人或者是某群人。他们对合一的认知往往是关系进路的,他们合一的认知停留在保持教会的原状;如果有谁离开或者分立,就会被视为是分裂。

这种以关系为进路的合一观并非是一无是处的——虽然传统家庭教会其实没有很明确的神学教义认知,但是却有足够强的包容力;前提是对这个人的认可,就会进一步的认可这个人的神学。他们或许不会在神学上溯本归源,因为他们认为从建立教会开始,教会就是一体的,是不容忍出现分割的。

另外,传统家庭教会合一的基础往往是建立在领袖身上的,而不是教义身上的,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大多传统教会都是家长制的教会。

2.基督新教宗派的特质

《韦氏大辞典》对宗派的定义为:“宗派乃是一宗教组织,其中各个会众因着共同持守某些信条与礼仪,而彼此联合。”宗教改革以后,宗派林立,甚至有学者统计现在至少有三万八千个宗派。或许大多人都会觉得杂乱无章,因此羡慕天主教的整齐划一,但是笔者对于新教中的宗派现状却表示喜闻乐见。

为何这般呢?

首先,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是正确的,把权威建立在圣经基础上,努力专研和论证;

其次,没有人可以独独强调自己是最正确的,以至于任何宗派都必须因为认识到自己的有限而自觉谦卑,这就保证了宗派之间的分立和来往。

宗派的好处其实很明显,或许宗派在某些表达上比较狭隘,但是也给所属宗派的信徒带来神学上的保护。

还有一个好处是,在不同的神学系统中,信徒对自己的认识逐步深化、系统化。就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中国教会宗派化的趋势就未必不是好事。

传统家庭教会对宗派的印象最初负面的形象得以逐步改变,主要得益于三件事情:

1)首先是随着唐崇荣牧师借着宣讲推动归正神学,使得改革宗神学一时便成为国内教会的热门词汇。但是此时离教会开始接触宗派还比较遥远;

2)其次是,改革开放以后,很多国外的宣教士和牧者再一度把宗派带进中国教会中,当然这只限于一些有资源可以接触到国外牧者的大型家庭教会;

3)最后是,中国教会与宗派的剧烈碰撞产生于全球村的趋势下,网络的便利使得地下教会接触更多以前无法接触的宗派。

随着宗派开始进入如同一张白纸的家庭教会,冲突也开始产生。因为宗派与传统的家庭教会不一样,宗派有非常明确的教义和神学,在这个基础上有发展出不同的体制。以改革宗长老会为例,他们认信威斯敏斯特信条,强调长老监督制是最合乎圣经的治理体系。而家庭教会的神学可能是混乱的,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宗派对合一的认识和传统家庭教会也非常不同,这种不同的看见会使我们更容易明白为什么碰撞会发生:

强调宗派立场者认为合一必然是要在共同的神学和教义前提下,如果在神学上无法达成一致,其实所为的合一也是没有价值的。大多强调宗派的人,并不会多方面的顾及现有教会的状态,即使是给教会带来分裂,或者是带离出某些信徒,他们认为自己也是在追求真实的合一,而不是虚假的合一。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并不具备足够的包容力,因为他们只会接纳和自己相同的,不同的就会与之分裂。而这种做法对于传统家庭教会来说,实在是很难理解的。

笔者很认同拉塞尔·柯克在《美国秩序的根基》一书中对清教徒的评价:“清教徒他们从英国因为宗教缘故不得不离开,而他们在美国建立势力后更是厉害的驱离不同宗派的人,几至于死。”[1]

清教徒对神话语的极致追求和委身值得效法,但是他们在人际关系上的狭隘和不包容值得借鉴,后者很少被提及。强调宗派立场的人,其实更看重神学上的认祖归宗,这也可能被传统家庭教会的牧长视为冒犯之举。

3.两者会遇面临的挑战

因为宗派所带有的不仅仅是某些神学教义,同时带来的还有在教义基础上的体制。两者的碰撞常发生在神学和体制上,后者的碰撞比神学上的碰撞更为剧烈。

1)就体制上而言,不同宗派的体制和传统家庭教会的体制就会产生非常大的碰撞。例如长老会的长老议会制,和传统家庭教会中的家长制,两者根本的无法相容。认信改革宗信仰的人,不会屈服于家长制的治理威权之下,而强调原初背景的家长制式的传统家庭教会,必然也不会嘉许不顺从的人。

2)其次是神学上的碰撞,神学上的分歧往往会带来体制上的碰撞,例如改革宗长老会认为女性不可以讲道,而这给多数是女性讲道人的传统家庭教会就带来很大的刺激,甚至是反弹:有些教会为了巩固来之不易的现状,定意图进入地方教会的宗派为异端,以正己名;也有些过度强调宗派立场的人(宗派主义者),依仗自己更为系统的神学肆意的、骄傲的肢解地方教会。这种碰撞带来最大的伤害其实就是基督的身体——教会本身。

碰撞、冲突甚至是割裂,就由此发生,不少的教会由分歧变成了分裂,因为神学立场不一致,导致教会四分五裂,这样的事情在中国教会中并不少见。

那么如果我们所在的教会面临的宗派的挑战,应该如何呢?

1)首先是要杜绝宗派主义,宗派主义不同于宗派,“宗派主义者乃是主张加入宗派比不加入宗派更好。有些宗派主义者认为,自己所拥护的宗派是最忠于圣经的,把该宗派所持守的教义与‘真理’划上等号。持这样信念的人会不断批判其他宗派,认为他们都偏离圣经。宗派主义者把相对性的教义视为绝对性的真理,让基督的身体四分五裂,无法合一。”[2]

2)其次是,认识到宗派的益处和必然性,因为神容许两者存在就是要让我们在多元化之中互相学习和谦卑。就如加尔文对马丁路德的认可和欣赏一般,改革宗信徒也不应该轻视和否认传统家庭教会。传统家庭教会应该努力在神学和教义上归正,而新兴宗派则需要在生命和谦卑上学习。否则彼此的论断和谩骂,只会使基督的教会受损。

并且两者其实更应该在福音的前提之下,寻找共同点要多于寻找异同点,并且要在大使命之中互相配搭。

当代有名的改革宗神学家弗雷姆(JohnFrame)便有非常好的榜样,他这样认为“改革宗教会可以在其它方面向其他宗派学习,以便能更加进步。他主要是指实践神学和建立教会方面,包括敬拜、传福音、社会关怀、训练牧职、和ETZR学等。”[3]

可是现实总是并非如此,笔者所在教会中也有些外出工作的肢体加入极端改革宗教会,他们唯独高举自己的教会立场,甚至是只认为自己教会才是得救的,所讲的道才是纯正的。我常对他们说:“如果你真以为自己认识圣经,就更应该爱认信持守基要信仰的家乡教会,而不是对家乡教会嗤之以鼻。”

再回到我在引言部分提及的事情,我对这位年轻的改革宗初学者传道说:

“假如有一日你决定要加入某宗派区会,而我仍旧是这个教会的负责牧长,我会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出于诚实在教会中公布你的决定和所属宗派的神学立场,不希望在教会中有不必要的争议和混乱;第二是祈祷神让我们有继续爱你的力量,因为我们仍旧是基督的身体,即使你离开我们教会加入其它区会,我们仍旧是弟兄。当然我希望后者不会发生。”

相比加入某个宗派与其联结,我更是希望可以在圣经的基础上多多与身边的教会和肢体联结。当我们开始宗派化时,也不可淡忘教会的大公性,否则就从传统教会的缺欠走到宗派主义的极端了。

总而言之,中国教会宗派化是因为教会认识到了神学方面的短板,以至于开始构建属于自己的神学,长远以来,这是必要的。一方面利于教导,系统的传递对圣经的认识。一方面也便于护教,清晰的识别区别于宗派之外的认知。

所以笔者并非是基于传统家庭教会的立场反对宗派,不仅如此,笔者对中国教会宗派化趋势相对是比较乐观的,只是比较希望教会在转型的过程中多些忍耐,谦卑,顾及教会大局,而不是急功近利,自以为中心。无论是谁基于自己的立场自以为正确,就应该理所当然的表现出该有的谦卑来,在对话中改变和成长。

关于传统教会和宗派之间的会遇,还有很多的问题值得发掘,以上权当抛砖引玉,盼望基督的教会可以在真道之中合一。以奥古斯丁的话来结束最好了:

在基要的事情上合一,在非基要的事情上包容,在所有的事情上要有爱心。

如此,教会就必然会兴盛了!

[1]拉塞尔·柯克,《美国秩序的根基》,315页。

[2]陈宗清,《宗派的发展与当今中国家庭教会》,刊发与今日佳音,2017年11月1日。

[3]参王志勇, “改革宗可以向其他宗派学习,”《恩福杂志》2017年1月总62, 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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